2016/0216[慕容奥利奥]
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长到似乎永远也醒不过来。
梦里很真,风,雪,岩石,都很真。那天,起了性子,到屋外不远处的竹林散步。午时已经过去很久了,但太阳还是高挂不散,以致地上一片斑驳,我一一踩过。
就是在那里看见他的。他躺在一块大理石旁,手指沾满了朱红的血,墨绿的衣服仿佛被染得更深了。我见他,他抬头,也不知是阳光太耀眼,他的眼很亮。
我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。
暮时他便醒了。那时我正坐在院子里看书,见他揉着肩膀,半倚在门边,正皱着眉看着我,仿佛在生气。
“剑呢?”他问。
他受伤时手里还握着一把剑,但我已经将它扔了。因为那把剑与我的佩剑太相似了,连镂空的花纹也一模一样,唯一不同的是他踱的是暗金罢了。
“扔了。”
那人仿佛动了气,但碍于伤势,只能一阵猛咳。我没了办法,放下书站起身,进了屋。走过他身旁时,他直直地看着我。
我从屋内端了一壶茶,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。那时,那个人已经神情自若地坐在凳上了。
我倒了一杯,问他,“喝么?”
他点点头 , 于是我又走回屋子,拿一个空杯子出来。
他对我的行为仿佛嗤之以鼻,我问他为什么,他只是不屑地骂我伪善。
天色渐黑,茶也凉了。他在茶凉前便回了屋,我却乐得个清净。
黑压压的天上还闪着很多星,月是钩月,风是凉。我给自己倒了杯冷茶,悠哉地品起来。眼角余光,却看到那人正坐在窗前看我。
我慢慢放下瓷杯,侧过脸看他。这次他的目光深邃,就这样看着我,猜不出他的心思。
却也不用猜,因为并无必要,我救他,他伤后便走。我知他对我并无感激之情,但在竹林里我救了他。
不管重来多少次,我都会救他。因为他长了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。
我也清楚地知道,他恨我,恨到想要杀了我。可他现在负着伤,又没有兵器,一切都是空谈。所以我也就放心地养在身边,最好就是他伤好了,也不想杀我了,直接走人就是。
“看什么?”
我轻笑,又道,“良辰美景,怎可辜负?”
“都是一个样。”他说,但还是走了出来。
至今想着那晚的场景,我都会开心得发笑。
其实那夜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,只是那晚风很凉,吹到心尖,星、月都很亮。
他就这么坐下,穿的是件深蓝衣裳,一头的长发随意披散,风吹来,有几缕还触碰到我的指尖。
“茶冷了还喝?”他问。
“我喜欢喝冷茶。”
随后并无话,我却松了手,书被放在石桌上,被风翻得哗啦的响。我看着他,他却看远方。
他近了,又远了。
我对于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,这感情的源头或许是因为他的脸。我讨厌那张脸,但碍于身份又不得不救他,况且,我也喜欢着他。
喜欢一个萍水相逢的人,不深刻,不真切,况且 也不可能。我想。
后来月明星稀,他与我坐到夜尽天明。
我有些倦了,起身,打算回房。
“你知道,我是来杀你的。”他说,声音不高不低在我背后响起。
我闭眼,再睁开,吸了吸鼻子。
“我知道。天亮了,睡吧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,依旧是平淡无奇地过着。我将饭菜端到他房门前,再敲门,等他来开门将饭菜递给他,就走了。
我和他并没有谈太多话,可我开始对他的行为感到疑惑。他既不杀我,伤势好转后,也不走掉,天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。
某一天晚上,我正在熟睡,感受到脖子一凉。心下一沉,才睁开眼,看见他正跨在我身上,用我的佩剑抵着我的脖颈。
他看我醒了,又加了些劲道。
“你知道你的处境吗?”他问我。
我沉默。秋分刚过,脖颈长时间暴露在外,以及那把冰冷的长剑,让我感觉很冷,冷到心里。
我想起不久前我还与他坐在院中,那时微凉,一切都刚刚好。
我突然鼻尖一酸,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。
“你不该这样对我。”
他突然压下身子,鼻息尽数喷在我的脸上,这次他的眼,像沉淀下来的死水,一潭的黑暗。
“你还没问过我的名字,你不觉得很奇怪吗?”他说。
“我没必要知道你的名字。”
“我叫慕容白。我属于这里,你不是。”
他加重力道,脖子被割出一道血痕。
“第一次见面时,我等了你很久,却换来你的一剑。
“你不该在这里。”
我怒极反笑,“所以你就要杀了我?”
他猛然一起身,睁大眼睛看着我,我向来是猜不透他的,于是便侧过脸去,不再看他。
“我不怨你。”
他低头凑到我的耳畔,一切从熟悉到陌生,再到熟悉。
那时我才晃过神来,眼却越来越朦胧了。
我这是在……做梦啊。
看不清……只听见那人含糊的声音,他或许正一边割我的脖子,一边温存地对我说着话。
帘外雨潺潺,春意阑珊,罗裘不耐五更寒。
“梦该醒了……
梦里不知身是客,一晌贪欢。
“还有……再见……”
独自莫凭栏!无限江山,别时容易见时难。
此后我便醒了。他杀了我,于是我醒了。
流水落花春去也,天上人间。
他低着头,看不清脸色。我想起,初见他的那一晚,我不慎打翻了茶杯,湿了衣,却没有起身的意思。
他问我,为什么不再换一件衣服。
我道,“迟早都要换,不急这一会儿。”
“只怕是最后得了风寒。”他嘲笑。
“现在到底是谁受伤?”
“……”
大梦一场,不胜感激。
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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